Rhein_

子博
基本上是堆个人完结文用的
偶尔发一下日常

咕咕咕,鸽王向您致敬。

【东方project/不死组】沧海蜉蝣

 

*灵感来源是学校辩论赛辩题“人如果能够永生,是件幸福/可悲的事。” +1s【。

*有二设成分,语死早

*她们属于幻想乡,ooc属于我

*社会你红爷,看穿一切话不多。 

社会你辉姐,日常撩妹不停歇。

 


                             沧海蜉蝣

 


在偌大的世界里,每天有三十七万人降生,又有十五万人逝去。人人如同蝼蚁般地活着,行事匆匆神情忙碌,按着各自的轨道按部就班的生活,如同茫茫宇宙里的一颗星辰——由灰尘和碎片架构起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发光发热逐渐膨胀,走上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再然后成为白矮星,最后冷却碎裂,重新坍圮成灰尘和碎片,散落在无边无际的星际之中,无人知晓无人关注——直到死为止,都不曾离开过轨道一步。


他们不过是这片天地间的过客,微不足道如同海洋中的一滴水珠。


百年时光,千年时光,不过须臾一瞬间。


唯有不死者守望。

 


 

“活着,真是美好。”


酣畅淋漓的弹幕战后藤原妹红梳理着自己纠缠成一团的银白长发,斜睨着眼前的魔法使少女,发出声古怪的叹息来。


“人也好,魔法使也好,活着,真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你不像个死人,”黑白的魔法使挥了挥手里的扫把,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少女独有的好奇与疑问,“恰恰相反,你像是个生命力挺旺盛的人——甚至近乎妖怪了。”


“和你打了这么久,你居然一点伤都没有,这可真令人羡慕呀。”


对面的人忽然沉寂了,梳理头发的手也顿住了,只留下几缕苍白的头发在指尖打着转儿散开。她愣了半晌以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开口问道:“羡慕?你羡慕我什么?”


魔理沙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将藤原妹红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藤原妹红倒也不恼,大大方方地任她看个爽快。末了少女爽朗地笑了,露出口整齐晶莹的白牙来:“这问题简单得很,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快速复原,别人也杀不了你,对你无可奈何,这就够我羡慕的啦!”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啊……四周散落着的残火暖洋洋地散发着明亮的光线,衬着少女同样明亮的金色鬈发,那个笑容也愈发璀璨纯净起来了,闪着明亮而不谙世事的辉光。


于是,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蓬莱人也笑了——那笑容却是苦涩的,她垂着眼,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你是生活在幻想乡的孩子,不知道作为‘非人’是种多可怕的体验。”


“我也羡慕你呀,能够无忧无虑又自由自在的,不必畏惧他人的视线。”


藤原妹红伸出手去拢方才弹幕战中尚未消散的瑰丽星星。它们晃晃悠悠的落进了她的掌中,微弱却明媚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地上升起的烟花焰火,又好像真是从天空坠落的星斗。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年烟火大会。

 



墨蓝色的天空里升腾起一束又一束的美丽光芒,像植物修长的枝条,随后在天幕上开出粲然的巨大花朵来。柠檬黄与葡萄紫,樱桃红与柑橘橙混合在一起,洒下场果酱般绚烂多彩粘稠甜美的焰雨,所有明快灿烂的色彩都融化在这场雨里,随着未燃烧尽的小小火星降落在地面上,化成同样柔美的细微尘埃,飘落在人们眼角眉梢与心里。


于是场面热闹起来了,人们举着纸灯笼簇拥在一起谈笑风生。蜡烛的光芒透过薄薄的宣纸显得更温暖雅致了几分,衬得姑娘小伙的脸越发俊俏了。在这个时候人们也不那么在意妖怪的威胁了——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身边那些言笑晏晏的秀丽少女就是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大妖怪。


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厄神换上了她钟爱的舞裙,在篝火旁扬手起舞,火红的裙裾缀着轻柔的白纱,在舞者的旋转中盛放成绮丽的蔷薇;九尾狐牵着猫又的手,蹲下身来将一块油炸豆腐吹凉送入对方的口中,又用手帕细心地拭去她嘴边的酱汁;夜雀和山彦举起白瓷酒杯,齐声颂唱起古老而悠扬的祝酒歌,一旁的付丧神琴声低婉琵琶铮然;圣德太子戴着希望之面在人群中穿梭迅游,高声呼唤着那两位童稚不改四处游逛的下属;鬼族聚集在神社旁豪饮,隙间妖怪举着扇子嬉皮笑脸地向巫女讨杯薄酒,懒散的没个正经样。

 


活着,真好呀。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生命气息,藤原妹红怔怔地立了片刻,几乎称得上是艳羡地贪婪望着眼前活泼盎然的一切。


混合着烧烤和梅子饭团香气的空气悄悄地钻进她的鼻腔,然后直抵肺腑。在那一刹那藤原妹红几乎忍不住提脚离开这片阴影加入欢宴的冲动,可最后还是硬生生压抑住了。


不能去,她告诉自己。


不能去,自己这样苟延残喘不生不死的状态,是没有资格站在光亮之中和大家一起欢闹共同畅饮的。


在过于漫长的生命长河之中,再温暖明亮的东西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消融成黯淡无光的模糊晕影,冷冰冰的只剩下无尽的寒意,被时间推动着一来一去锯割着人的心,带来刺骨的疼。


——我曾经拥有那样美好的过去,而现在,它们都在我手中化为粉尘落下。


温暖于她,光明于她,只是累赘。


不能去。她只能孤独一人,不得终老。

 


“不能去。”然而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着些熟悉的娇俏意味。


妹红着实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才发现蓬莱山辉夜正站在她身后笑得一脸纯真。


“啊呀,妾身似乎把妹红吓到啦,真是对不起。”


话是这么说,可藤原妹红根本无法从对方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一点抱歉色彩。


“这回,我非得把你那个漂亮的头颅烤成焦炭不可。”


火焰从手心冒出。


“啊呀,别这么冲动呀。妾身是说,过去的话就喝不到妾身为你特意准备的柠檬汽水了。”


辉夜姬撩了撩头发,变戏法般地从宽大的荷叶边袖子里掏出了两个小小的玻璃瓶递过去。


“你真有这么好心?”藤原妹红怀疑地打量着辉夜姬,“怕不是撞坏了脑子吧?那可真得让你家药师好好瞧瞧。”


蓬莱山辉夜却只是笑着,将那个玻璃瓶子塞进了妹红手里。

 

 

小小的玻璃瓶甫一入手,便有凉气透过瓶身传递到手上。温度倒是贴心,比冰块温和,又比夏日熏风凉爽些,放在手心正好是能够驱散燥热平心静气,像是秋日里突然下起的细密小雨,飘在手上凉丝丝的,舒适的紧。


就算是藤原妹红,此时也不得不为月球公主的艺术品位鼓掌的。


那个瓶子小而精致,塑成含苞待放的郁金香模样,瓶上雕着浅浅的花纹。澄澈透明的液体大约莫占了三分之二个瓶子,几片切成半圆的青柠晃晃悠悠地漂在液面上,翠绿的表皮被汽水衬得越发鲜翠欲滴了。几簇微小的气泡时不时聚集着从瓶底一路摇摇摆摆地浮上来,在液体表面化作圆润的细碎珍珠,又“噗”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为水沫。


藤原妹红轻轻晃了晃瓶子,下一瞬间汽水上便铺了层薄薄的白色泡沫——如果不是这一层泡沫,它简直像一瓶过分高档的香水了。


“喝吧,妾身是不屑于用毒药这种东西来杀了你的。”蓬莱山辉夜一双浅色的眼望过来,笑吟吟的,像是盈着两潭清亮明净的水。她掩着唇笑,缀着繁复层叠花边的宽大袖摆滑落到半肘,露出节过分白皙的小臂来——那手臂妹红是认识的,她打断过那只漂亮的小臂,也曾被它操控的手温柔地捧起脸颊,“怎么,妹红是怕了吗?”


“我不信你没些阴谋诡计。”藤原妹红逆着辉夜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在她精致的脸蛋上上下巡查寻找端倪。不过片刻之后那些冷锐坚定的话语冰一样溶解了,妹红微笑起来,爽朗之中竟透着几分狡黠与妩媚,“不过我就信你这一回吧。”


 

——软木塞被拔开的感觉十分奇妙,几乎不需要什么力气,木塞便被瓶内充盈的气体顶着“啵”地一声跃了出来。


汽水喝进口的感觉更是奇妙十足,气泡在舌尖上纷纷炸裂开来,残留的劲道在舌面上蹦啊蹦的,像是有几个精灵在舌尖上跳起了舞。汽水的糖味儿同青柠清浅的口感混在一起,给甘甜里添了几分轻轻巧巧的酸涩劲儿,多了几分清爽少了几分甜腻,滋味更显的奇妙又不失和谐了。


“还不错。”


她难得地坦诚了一回。


“能从妹红这儿听到一声赞美可真不容易呀。”辉夜同样拔开了木塞,冲着她举起了瓶子,“干杯。”


“其实妾身方才是骗你的。”


辉夜姬颇没有形象地躺在草地上,鸦青的长发四散开来,在地上铺开墨色的长绸。她右手举着拿一瓶汽水放在眼前漫无目的地摆着,眼神却透过汽水,透过那上面重新聚起的白色泡沫,透过郁金香式样的透明玻璃瓶,投射向那一片墨色的沉郁天空。


“果然,汽水里下了毒吧?”


妹红同样没有形象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了根随手拔来的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是。”蓬莱山辉夜终于不看天了,她转过身子来侧着头看向一直以来的死敌,嘴角牵起了一个柔和的笑意。


藤原妹红却有些呆愣了。她不曾见过月球公主这般温暖澄净的笑意,纯真的像是未曾染上任何污秽,却又是不带任何童稚的成熟——她只见过辉夜斜挑着眉毛,嘴角拉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极尽凉薄;又或者是那种盈盈的假意奉迎,温柔下藏着至极的刻薄和嘲讽。


“妾身的意思是,即使你真的过去了,也是能喝到柠檬汽水的。”


“唔?”


“这毕竟是永琳新研发的避暑饮料嘛,喏,你看那边,优昙华和帝还在派送饮料呢……”

 


“说起来也真难相信,高贵优雅的月之公主也会这么不修边幅。”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蓬莱山辉夜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上不知何时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泥迹,把原本绣着四季纹样的华贵衣裳弄得一团糟。


“算了,”辉夜懒散地挥了挥袖子,转而又带了种促狭的笑意望向藤原妹红,“不过妾身也不知道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倒是长进了不少嘛。”


“那也是拜你所赐。”藤原妹红随手揪了把草叶撒到身边人蜿蜒柔顺的黑发上,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氛围又一下子恢复了夏夜应当有的沉闷。蓬莱山辉夜望着天,一双冰晶般色彩素净的眼睛凝滞在眼眶里一动不动,专注而空茫的眼神越过明丽的烟火,越过漫天的星辰,直直飘上那片虚幻而辽阔的宇宙。


她的眼里闪着静谧和怀念的光彩,这种色彩柔和而稚嫩,如同春日里第一株舒展抽芽的幼叶。


藤原妹红的视线落在那张白净匀称的瓜子脸上,同样没有移动——辉夜姬惊人的美貌她一早就领教过,不知怎的,此时这张脸竟也褪去了往日宿敌的面目可憎,重新笼上了一层女神般高雅的光辉。


夏夜该是寂静的,烟火大会的喧闹声遥遥传过来,像是隔了一层结界一般渺远而不真实。身侧清晰可闻的唯有跳跃在茂密草丛中的小虫发出的有偿鸣叫,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宛如海洋般涌动着。

 


还是辉夜姬率先打破了沉默。


“在月都上,妾身不曾看到过如此明亮的星星,也没有这样斑斓的烟火。”


“月都里,想要看到星辰的唯一途径是天文望远镜。“


“天文望远镜里的星辰都大得吓人,你甚至能看得清它环带的每一条纹路。它们在望远镜里闪着紫色或者黄色的光,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看起来是能一伸手就碰得到的距离,可要是真的伸出手去——这个幻想就会被无情地打碎呀。”


“这里的星星就好多了,小小的,虽然遥不可及,可却有着烟火一样温暖明亮的颜色。”


 

月球公主其实很少谈及那一段漫长的月球时光。


“那时候,妾身是说,在月球上,过得可无趣啦。”蓬莱山辉夜顿了顿,颇为不自然地改掉了那个惯用的自称,“妾身……我毕竟是月夜见大人的女儿呀,地位比我那两位同族姐姐更崇高。连永琳都要乖乖听从我发落,更不用说别的侍女和仆从了。我那时是被骄纵惯了,居然妄图做出永生之药来——”


“后来,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她望向妹红,眼底一派坦诚之色:“我在月上过了不老的几十万年啊……居然忘不掉地上短短的一千三百年。”


“忘不掉啊妹红,忘不掉火焰灼烧皮肤炙烤心灵的滋味,忘不掉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痛苦。”


“忘不掉地上的一切,忘不掉你啊——”

 

 


对蓬莱人来说十年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如此短暂令人发笑。藤原妹红甚至还记得那一夜云霞一样灿烂的焰火,还记得辉夜姬吊起的眼角眉梢上蕴着的温柔与笑意。


然而蜉蝣一般的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生者必灭之理啊……人都是会死的。


博丽神社里装饰起素白的花饰时,她和辉夜一同进去上了炷香。


这一届博丽巫女依旧去的很早,不过是二十五刚出头的年龄,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藤原妹红甚至还记得,那个孩子随手就能放出漫天绚丽夺目的弹幕,悬浮在她身侧不曾离开过半步的一对阴阳玉明明灭灭闪着耀目的光。巫女手里握着根朴素的御币,大红滚白边的巫女服饰在风里前后翻滚着,露出巫女纤细白净的小腿。


年轻,活泼,亮丽,聪慧,兼顾着剑客的爽朗直率和少女的娇俏甜美,如同在那只在发梢与指尖上盘旋跃动的二色莲花蝶一般。


然而现如今这一只二色莲花蝶飞到天上去了,穿过云层与碧空,飞到樱花烂漫的冥界去了。她的身子埋在土里,同样葬在樱树下——妖怪贤者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地做了决定,独断专行的紧——樱花花瓣雪一样纷乱地洒落下来,为她积起了一层厚实轻软的棺椁。巫女躺在地底下,听着三途河的黄泉之水从自己身上的土里哗哗地流过,将她躯壳里仅存的魂魄冲到地狱里去。


紫色道袍的隙间妖怪撑着她点金坠纱的华丽阳伞站在廊下,目光瞟向那一座朱红的鸟居,绀紫色的眼瞳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笼着一片无喜也无悲的茫茫薄雾。她身边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及肩的黑发梳成姬发式,脑后绑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蝴蝶结,在风里不住地左摇右摆,像是要挣脱束缚飞到天上去。


——那是新一任博丽巫女,上一届博丽收养的女儿。


小一号的巫女服套在她身上犹且嫌大,层层叠叠的荷叶边都拖到了地上。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眼睛里还含着一汪清澈的泪水。


“谢谢。”当她们上完了香,再次同八云紫擦肩而过的时候,八云紫出声叫住了她们


“不必,好歹相识一场。”


“这是我扶植的第十一个巫女。”八云紫的语调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我第十次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因为过分强大的力量反噬早早逝去却无能为力。她诸位先代的样子,我甚至还可以清晰地描绘出来,然而一转眼,连她也不在了。”


“博丽巫女是没法神格化,像守矢巫女那样成为现人神的。这是力量的代价,她注定是要为大结界奉献一切的——她的力量,她的生命,她的灵魂。”


隙间妖怪空洞的眼神终于转移到了她们身上。那对平素慵懒轻佻的眼现在却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把所有的情感尽数封存在冰面下:“说真的,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们蓬莱人啊……”


“不死,不值得羡慕。”一直沉默的藤原妹红突然开口说道,“葬礼,我已经参加过不知道几次了。”


“妖怪贤者,就此告辞。”八云紫还是怔怔的,蓬莱山辉夜却察觉到了一分不对劲来,出言告辞。


八云紫也并不挽留她们——挽留她们做什么呢?蓬莱人和生者之间本就毫无交集,如同两条平行的红线,将她们连缀在一起的只有幻想乡。


 


回迷途竹林的路上,藤原妹红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参加过很多次葬礼……我父亲的,我姐姐的,我兄长的,我整个家族的。”


“我偷偷混进悲痛的人群里,注视着灵牌上那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可我却一丝悲伤也没有。我哭不出来,莲父亲的葬礼,我也哭不出来。”


“那时我呆呆地站在灵堂里,看见父亲的身体被抬进棺材里。然后棺材板四角被包铜铆钉死死地钉住不留一丝缝隙,在一阵庄严肃穆的哀乐声中被安置进了坟墓——坟墓修的奢华,然而唯一能表明死者身份的只有那一尊窄方的石碑。下葬的时候小姐少爷们都哭得哀伤又礼数周全,可我看着石碑上朱砂填刻的父亲名讳,心里只是空空的,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我后来又去看过父亲几次,那墓早就没人祭拜了。朱红的色彩剥落,石刻的纹路逐渐磨平,连唯一能表明这是父亲的墓的证据也模糊不清了。等到藤原氏真正的成员死绝的时候,它早就被野草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朽烂在土里。”


“真正的藤原氏,曾经如此恢弘浩荡一手遮天的藤原氏,到现在也只剩我一个人了啊。”


“不……我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


 

“妹红,”蓬莱山辉夜出声打断了藤原的自言自语,向对方伸出手,“恨妾身吧。”


她的表情认真严肃的紧,薄樱似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宣誓什么亘古不变的誓言。那只修长而骨节匀称的手紧紧地握着妹红纤细冰凉的腕,她的指尖藏在古旧繁丽的褶皱花边下,隔着一层光滑的布料搭在对方白皙的肌肤上。激烈局促的脉搏在她手指下迅疾地跃动着,如同紧密的鼓点,如同跃然越往的涅槃之火。


“好,如你所愿。”妹红抬起半阖的眼,火焰在她的眼瞳里熊熊燃起——如此渴求如此炽热,好似她们当真是签订下了生生世世契约的伴侣,“未来永劫,我永远憎恨于你。”


然后真的有灼人火焰从她身上冒出,透过衣衫在空中纠结盘旋成一双光华璀璨的火红羽翼,在空中扑打着,带起炽热骇人的温度灼烧一切。


辉夜姬莹白细腻的手一寸寸焦黑起来,饱满又富有弹性的肌肤在炙烤下干瘪凹陷下去,最后在那副宽大广袖里轰隆一声坍圮成细小的碎片,纷纷扬扬地飘在空气里,化作普普通通的尘埃。


可是再定睛细看,那双手还是那双手,莹白细腻骨节匀称,淡粉色的指甲在火焰里染成鲜艳美丽的赤色,粼粼发亮,活像是占了谁的鲜血。


“不疼吗,辉夜姬?”


“疼呀,当然疼——”蓬莱山辉夜拖长了话音,那双烟筒逆着光看居然有种介乎于绯色和墨色之间的奇异色彩,“可是妹红,身上的伤总能痊愈,心里的孤独感是永无止境的,这是蓬莱人的宿命。”


是的,宿命。是蓬莱人被诅咒、被厌弃的宿命;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周而复始、没有终点的宿命;是尝不到生的喜悦尝不到死的悲痛,唯有背负着永恒的罪孽苟延残喘而活的宿命。

 


「因为人存活于世,本身就是一种诅咒,所以人才会在降临这俗世时,潸然泪下?*」


可是蓬莱人不会哭了,那眼窝里的泪水就算存在,也在它弥漫而出之时被凤凰火一把少了干净。


“我不信命,辉夜姬,”藤原妹红低低地吐出几个词,声音温柔如同呓语,“我不信命。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喝下蓬莱药。”


“因为妹红可笑的自尊心?”


藤原妹红摇了摇头,赤红的眼睛在此刻又流露出藤原家幺女的那份固执和倔强色彩。她盯着蓬莱山辉夜,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因为我后悔喝下蓬莱之药,却不后悔遇见你。”


“穷途末路之人必将抱在一起取暖,我必将重新遇到你。即使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直到人世毁灭地球崩溃,我们都将以淋漓的鲜血温暖着彼此,杀戮着彼此活下去。我会永远恨你,这份感情必然和我背负的罪恶一起,支持着我走下去。”


“哈……”

辉夜自胸臆里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偏过头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唇角勾起了了然的漂亮弧度——


“那么,说定了。蓬莱山辉夜永远只会被藤原妹红杀死,藤原妹红也永远只会死在蓬莱山辉夜手下。”


“这以后沧海桑田,乃至幻想倾塌,契约永不改变。”

 


然后不死之鸟展开火翼翱翔于天降下耀目火霖,月球之姬握紧玉枝单手结印散出五色弹幕。




 

——抛弃生死轨迹,跳出六道轮回,独立于汹涌时间长河之外的蓬莱人啊。


——背离星辰宿命,承担无穷污秽,受困于无尽永生囚笼之中的蓬莱人啊。


请亲眼看着这朵无数爱与欲望交织而成复仇罂粟永恒绽放吧,请亲口品尝着无比苦涩又麻醉神经惹人沉迷的恶毒果实吧。


请这样相互憎恨着活下去吧——


生者的寿命太过短暂,不过是渺沧海之一粟,寄蜉蝣于天地罢了。


 


这以后沧海桑田,冥灵大椿,唯有不死者代以守望。


这以后人世灭绝,幻想支离,唯有不死者代以守望。


这以后世间万种苦痛磨难,罪孽遗恨,唯有不死者代以守望。


她们不再是蜉蝣,不再是芥子,不在是微不足道的一粟。


她们是天地,是沧海,是与时间相对静止的“本身”。


 

她们是蓬莱人。

 

【Fin】

 

*来源是killove fireproof 的歌词,在翻译的基础上稍微改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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